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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（第8页）

class=body“麦子长得真好，该收割了吧？”

class=body“是，今年年景好。”

class=body“年景？”

class=body“哦，发动机运行功率高，年景就好，否则……”

class=body黄灯亮。

class=body又一个猜测被证实了：空中那一团乱麻的管道确实是一种类似于散热系统的东西，它们发光的能量来自飞船的反物质发动机。

class=body“好了，我们不谈这个。”程心微笑着说，“想知道我的事吗？你走以后的……”

class=body“我都知道，我一直和你在一起。”

class=body云天明说出这句话时仍那么平静和沉稳，却使程心的心震颤了一下。是的，他一直和她在一起，通过智子实时地看着她的生活，他一定看到了她是怎样成为执剑人，看到她在威慑纪元的最后时刻扔掉了那个红色开关，看着她在澳大利亚经历的苦难，看着她在极度的痛苦中失明，再到后来，还看着她把那粒胶囊拿在手中……他与她一起经历了所有的苦难，可以想象，当他看着几光年远方的她在炼狱中挣扎时，一定比她还痛苦。如果她能早些知道，这个深爱她的男人一直跨越光年的距离守候在自已的身边，那该是怎样的安慰。但那时对于程心而言，云天明已经迷失在广漠的太空深处，在大部分时间中，她以为他早就不存在了。

class=body“我那时要知道有多好……”程心喃喃地说，像是自语。

class=body“怎么可能……”云天明轻轻摇摇头。

class=body被压抑在深处的情感再次涌动起来，程心极力克制着自已，不让眼泪流出。

class=body“那，你的经历呢？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？”程心问，这是赤裸裸的冒险，但她必须跨出这一步。

class=body“嗯……让我想想……”云天明沉吟着。

class=body黄灯亮，这次是在云天明还没有说出任何实质内容前就亮起，是严重的警告。

class=body云天明果断地摇摇头，“没有，没有能告诉你的，真的没有。”

class=body程心没有再说话，她知道，对于这次使命，自已能做的已经做完了，至于云天明要做什么，她只有等待。

class=body“我们不能这样说话了。”云天明轻轻叹息着说，并用眼睛说出了后面的话：为了你。

class=body是的，太危险了，黄灯已经亮起三次。

class=body程心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。云天明放弃了，她的使命无法完成，但也只能这样，她理解他。

class=body一旦放弃了使命，这片容纳他们的几光年直径的太空就成了他们的私密世界。其实，如果仅限于她和他之间，根本不需要语言，他们用目光就能倾诉一切。现在，当注意力从使命稍稍移开，程心从云天明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，一下把她带回到大学时代。那时云天明就常常向她投来这样的目光，他做得很隐蔽，但女孩子的直觉能感受到。现在，这目光与他的成熟融合在一起，像穿过光年距离的阳光，让她沉浸在温暖和幸福中。

class=body但这种程心愿意永远持续下去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，云天明又说话了。

class=body“程心，你还记得咱们俩小时候是怎么在一起消磨时光的吗？”

class=body程心轻轻摇头，这个问题猝不及防，也不可理解，小时候？！但她成功地掩盖了自已的惊奇。

class=body“那无数个晚上，我们常常在睡前打电话聊天。我们编故事，讲故事，你总是编得比我好。我们编了多少故事，有上百个吧？”

class=body“应该有吧，很多的。”程心以前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，她很惊奇自已现在竟能如此不动声色。

class=body“你还记得那些故事吗？”

class=body“大部分忘了，童年已离我很远了。”

class=body“但离我并不远，这些年，我把那些故事，我编的和你编的，重新讲了一遍又一遍。”

class=body“给自已讲吗？”

class=body“不，不是给自已讲。我来到这里，总得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……我有什么能给他们的呢？想来想去，我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童年，所以我就讲我们编的那些故事，孩子们都很喜欢。我甚至还出过一本选集，叫《地球的童话》，很受欢迎。这是我们俩的书，我没有剽窃你的作品，你编的故事都署你的名，所以，你在这里是著名的文学家。”

class=body以迄今为止人类对三体种族极其有限的了解，三体人两性结合的方式是双方的身体融为一体，之后这个融合的躯体将发生分裂，裂解为三至五个新的幼小生命，这就是他们的后代，也是云天明所说的孩子。但这些个体继承父母的部分记忆，出生后思想上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成熟，所以并不是人类意义上的真正的孩子，三体世界真的没有童年。三体人和人类学者都认为，这是造成两个世界社会文化巨大差异的根源之一。

class=body程心紧张起来，她现在知道云天明并没有放弃。关键时刻到来了，她必须做些什么，但要万分谨慎！她微笑着说：“既然咱们不能说别的，那些故事总能讲吧？那真的只和我们有关。”

class=body“讲我编的还是你编的？”

class=body“讲我编的吧，把我的童年带回来。”程心的回答几乎没有迟疑，连她都惊异自已思维的速度，仅一瞬间，她明白了云天明的用意。

class=body“这很好，那我们下面不再说别的了，就讲故事，讲你编的那些故事。”云天明说这话时摊开两手看着上方，显然是说给监听者听的，意思很明白：这样行了吧，肯定都是安全的内容。然后他转向程心，“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，讲哪个呢？那我就讲，嗯……《国王的新画师》吧。”

class=body于是，云天明开始讲那个叫《国王的新画师》的童话故事，他的声音低沉舒缓，像在吟诵一首长长的古老歌谣。程心开始是在努力记忆，但渐渐就沉浸在了故事中。时间就在云天明的童话中流逝。他先后讲了内容连续的三个故事：《国王的新画师》、《饕餮海》和《深水王子》。当第三个故事结束时，在智子的显示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，显示会面的时间只剩一分钟了。

class=body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。

class=body程心从童话的梦中突然惊醒，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心扉，让她难以承受。她说：“宇宙很大，生活更大，我们一定还能相见的。”这话脱口而出，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已重复了智子的话。

class=body“那我们约定一个相会的地点吧，除了地球，再约另一个地方，银河系中的一个地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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