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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休叫贼子逃了!”一名部曲头目高声呐喊,可是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弓弦松动,紧接着这名部曲额头上便多了大半截箭杆。
今晚动手的不管是真正骁果还是宇文部曲,穿戴都和朝廷正军并无差别。固然今晚便要动手造反,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借口,可是宇文智及还是给这些人马传了密令。今晚厮杀之时,只是高喊捉贼杀贼,再就是将徐乐一行说成李渊派来江都的奸细。哪怕事后无人会出头追究,也要先保证自己在道义上立于不败之地。是以眼见韩家兄弟要走,这些兵马便也高喊着捉贼随后紧追。
韩约身形高大魁梧如门板小六又是个瘦小身形,有兄长遮护外人很难看清他的行动。等他一箭射倒敌手,趁着追兵混乱之际小六将弓一丢,随后从身上抽出一支火把寻了火源点燃。
他身上的火把早已准备停当,顶端缠的麻布用油浸得通透,火把本身又风干多时干燥无比,正是上佳的引火物。院落里也立了十余个灯台,一到晚上便点起灯火照明。方才小六与骁果军彼此以弓箭相攻,很大程度也得益于这些灯架提供光亮便于交手。
这时小六将火把凑到一个灯架处引燃了火,随后朝着墙壁犄角用力一戳,紧接着丢了火把快步而行,在跨过门洞的刹那伸手一抄,已经把藏在花墙另一端角落处的第二张硬弓握在手里。
说来还是多亏江都城内兵器易得,沈光为人又豪爽,愿意为朋友排忧解难。徐乐提出需要兵器,沈光便四处搜罗准备,不拘数量还是质地,都超过徐乐的要求。小六可以奢侈地把军中硬弓藏在家中几处地方,便是托了这个福。
他们一连几日都已经准备离开,于府邸中也早早做了布置。以寡敌众少不得要依靠智谋乃至陷阱。别看徐乐素来给人以勇猛刚毅不会用谋更不会设置陷阱的印象,实则大错特错。想当初徐敢把徐乐带入点兵山教导武艺之时,偷袭、暗算乃至陷阱机关无所不用。徐乐被爷爷收拾了不知多少次磨练出来的这身本事,于机关埋伏等手段亦是行家里手。
只不过身为斗将,他更喜欢直来直去比并武艺力气,不愿意用这些小把戏。再说天下间英雄虽多,却也没几人值得他如此。此番为了保护身边伴当,也为了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一些教训,他少不得要出手布置,让他们吃些苦头。
韩家兄弟也是被徐老太公教出来的人,自然知道徐家设陷阱的本事,更知道该如何发动。徐敢当年从尸山血海中一路杀出,所见的陷阱无数,不管精巧程度还是威力,都不是鹦鹉洲那些盗寇所能比。徐乐尽得祖父真传,其布置的机关威力不问可知。
随着小六的火把戳过去,一道火蛇自地面复活迅速成长壮大,向着前方延伸。紧接着火蛇一分为五,变成了五条狂舞的孽畜。一些部曲也看出情形有些不对,可是还不容采取应对,身后的房舍已经随着一声闷响熊熊燃烧。紧接着,一声声霹雳大作,火花飞溅,后院的房舍过火速度快得吓人,眨眼之间火海已经把之前徐乐所住院落团团围住。
便是这些精锐部曲也为这天地之威所震慑,不知如何是好。众人顾不上追杀韩家兄弟,全都紧张地看着四周,试图寻找一条生路。他们很清楚,江南的房舍不比关中。江都气候湿润房舍的水汽重,绝不会随便就着火,更不会烧得这么快。再说这些房舍这么快就形成火烧连营之势,把自己这些人困在火场中,不问也知道必然是人为所致。
随着这些部曲来回走动,从那些着火的房间内,不时有箭矢或是顶端削尖如同枪矛一般的短木飞出,顷刻间就有六七人被夺去性命。
众人心中惊骇,既不敢相信一个斗将还会这种本领,更想不到徐乐和他的部下居然还会用计?这些人顾不上追韩约,全都望着大火寻思着救火方法。有人呐喊着找水,有人喊着找东西扑打,还有的则高喊着:“莫叫走了人!快追快追!”场面混乱不堪。
这也是徐乐一开始就设好的谋略,按照徐乐推测,一旦城中有变动,必然有人马上门暗算,只怕来得人马还不会少。从如此多的人马中杀一条路不难,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才是最大难处。是以最好的办法,就是先把他们杀得阵脚大乱,自己再趁机逃走。两队部曲进入院落,本就帮了韩家兄弟大忙,眼下这把火又让部曲全乱了阵脚,更是让两人得以施展拳脚。
趁着混乱,两人已经来到马棚内,各自牵出一匹脚力,随后先是将拴马的缰绳割断,又将火折对着其他几批马的尾巴小心点去。片刻之后,马棚内传出阵阵哀鸣声,随后又是阵阵咴咴咆哮声响起,随着一声皮鞭甩动出声,所有脚力不约而同冲出马号,向着前方疾驰而去!
沈光喜好马,这处临时宅邸内便有十几匹骏马。这些都是来自塞上的良驹,于战马中也算得上品。好马必然性情猛烈,这些马也不例外。好不容易被沈光降伏,依旧不肯让他人接近。眼下先是被火烧,又没了缰绳约束,野性爆发开来,如同出海蛟龙一般,不管不顾冲向远前方。
小六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是惊喜又有些佩服,不住咋舌:“乐郎君神机妙算,居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,只怕当年的诸葛武侯也不过如此。”
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说这些?先杀出去,再去接应乐郎君!”韩约在马上低声呵斥着小六,同时凝神戒备为兄弟遮护。
沈光这处宅邸院墙不算矮,不过江南地面的房舍论气派终归不能和北地相比,院墙高度也不足以挡住那些发疯的战马。可是不等战马冲到墙边起跳,院落大门轰然两分,随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首。
一骑疯马正朝着院门冲去,这些好马本就是为战阵使用,撞人冲阵都属本分,根本不会避让行人。如今受了惊吓更是势如疯虎,慢说是人,便是刀山枪阵也难以将其吓退。骏马咆哮着向着这拦路之人疾冲而去,马匹自身重量加上疾行奔速,两股力量合二为一,力道何等惊人?战阵之上遇到这种疯马冲阵,必以拒马等器械抵抗,否则便是阵型严整的枪阵,也会被犁出一条血肉通道。任是何等豪杰,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让开道路暂避锋芒。
可是拦路之人却不闪不避,依旧站立不动。眼看疯马即将冲到自己面前时,才猛然挥出一拳!
在嘈杂的呐喊声以及马嘶声中,韩约和小六都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,随后只见那匹膘肥体壮的塞上良驹随着这一拳颓然倒地!
战马砸起的烟尘四散飘落,拦路之人身后大队人马闯入,前列兵士持矛张弩严阵以待,后列兵士则高举火把。借着火光韩家兄弟已经看清来人面目,正是宇文承基!
第七百一十五章屠龙(八十)
韩约与小六几乎同时勒住了缰绳,两骑骏马人立而起咴咴有声。两兄弟彼此对视一眼,心中都泛起一丝寒意。
毕竟是徐敢亲手教出来的弟子,两兄弟都不是无胆孬种,哪怕对方真是天神下凡,沙场相遇势短节险,也照样杀给你看。只不过兵家有云:知己知彼百战不殆,身为武人固然要有胆魄,却也不能不知天高地厚轻视天下豪杰。对于彼此之间的本领高低,自己心里还要有个准数。
韩约前者和承基交手时身上有伤,手中兵器也不十分合用,是以吃了大亏。但是他很清楚,即便除去这些外因不论,以真实本领相搏,自己也不是宇文承基对手。更何况此时的承基给自己的感觉和之前相遇又有不同,彼时承基虽然勇猛过人,但是韩约并不认为对手真比自己强出多少,直到交手之后才分出高下。
可是此时两人四目相对,韩约竟然觉得心头打了个突,对面这满身披挂只留了一张脸在外面的承基,就像是一尊真正的魔神,自地狱来到人间兴风作浪。哪怕不算他背后那些排列整齐的人马,韩约也自觉毫无胜算。
这种未曾交手先自认不敌的心思,于韩约这等本领的斗将身上不易出现。这种不同寻常的情绪变化,只能证明一点:今日的承基比起之前已然有所突破,已然成为当今世上最为可怕的猛将之一。
韩约并不怕死,随同徐乐南下时便已经做好命丧江南的准备。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死的这么无声无息毫无价值,从今晚的情况看,乐郎君担心的事正在发生,今晚面临生死危机的不只是自家兄弟,也包括徐乐、步离乃至杨广在内。
自己可以死,但是死之前怎么也该把徐乐救出来再说。自从得蒙徐太公教授武艺开始,心中便已把自己看作乐郎君的盾牌。身为大盾理应遮护主人,若是未曾为主将遮挡刀剑盾牌先被人打碎,岂不是辜负了太公的一番苦心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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